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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證分享 話別
劉淑滿
多年前聽過的一首歌，一開頭就這麼唱﹕「你說離別容易，再見難；我說再見容易，離別難」。道盡了你我告別的心境。
越洋電話的那端，你輕聲地說﹕「長話短說，我累了。」這廂的我將電話緊壓在耳朵上，唯恐閃失了與你的對話，就連你的嘆息我也不願錯過。
第一次見到你，是隔著滿桌佳餚。你用濃重的寧波國語與我交談。一頓飯下來，我只聽見你說的儂儂儂儂，我是弄也弄不懂。離席前又聽見一句儂儂，我如鴨子聽雷，只會微笑說﹕「是，是，是。」待你走遠，我的男友衝著我笑﹕「你知道我爸爸最後一句說什麼嗎？『粗茶淡飯，隨便吃吃。』」有一回，別出心裁的你，買了四張電影票，邀請自己的太太，還有兒子及兒子的女朋友，在兒子當兵前夕，四人相偕看電影。年輕的在前，年長的尾隨，走在西門町的鬧市中。正瀏覽著玻璃櫥櫃內擺飾的當兒，卻覓見一雙如父親般慈愛的眼睛，望著我背後笑。
公公對自己的人生有一個原則﹕吃得好，身體好；穿得體面，不丟臉。所謂吃得好，就是不要在吃的方面節儉，但也不浪費。四菜一湯，外加水果，一樣不能少。至於穿得體面，就是整齊乾淨，穿得得體，不可寒酸，不能邋遢。公公雖不是達官顯貴，卻天天穿得西裝筆挺，皮鞋光亮，儀容整潔地出門上班，直到他今年八十二歲退休。
得知媳婦在美國半工半讀，不能專心學業，公公寄來一張美金支票，附上一封信﹕「汝應好好讀書，是余所願也。」因為這句話，使得本不是塊讀書料的我，竟也完成了公公的心願。第一次回台探親是在冬天，因為嘴饞，想吃夏季才盛產的黑珍珠蓮霧。自己出門採買，一問價錢，只能望而興嘆，空手而返。公公問說﹕「怎麼沒買？」我笑笑說﹕「吃別的水果也一樣。」翌日打開冰箱一看，一粒粒紅得發黑的蓮霧，像公公得意的笑容，等著我細細品嘗。
又一回，帶著長孫諾兒回台看爺爺。一天祖孫三代逛市集，媳婦看上一件衣服，問了價錢，覺得不值得，放下沒買，帶著兒子先行回家。熟料託辭還要逛一下的爺爺回來時，手上竟拿著那件媳婦捨不得買的衣服，淡淡地說﹕「我覺得不錯，顏色很適合妳。」
點點滴滴的往事像一篇篇動人的老故事，讓我一再回味。三年前回台時，一次只有你和我坐在客廳。你敘述著自己孩提時和你的爺爺的舊事，溫馨滿足的笑在你臉上駐足良久。我後悔那夜怎麼不談一談我對你的記憶。知道你現在已經沒有體力聽了，我只能把故事的結局告訴你﹕「爸爸我愛你。」以為你睡著了，卻傳來你的回答﹕「我也愛你。」
為人媳婦近二十年，兩地相隔千里，與公婆相處的日子，屈指可數，更遑論承歡膝下，孝敬他們了。多年來我跟主說﹕「我能孝順他們唯一的方法，就是為他們得救信主禱告。求神記念你的應許，就是一人得救，全家得救。祈願萬人得救，不願一人沉淪。」
在康仁要離台回美的早上，他的沮喪從電話的那端傳給了我，這趟返鄉探親的福音之旅，似乎是功敗垂成了。我失望地坐在禱告椅上，對主說﹕「你的話怎麼會落空呢？我不能讓公公沒有得著你就走了，那將會是我一生的遺憾。」兩小時之後，我再次打電話到醫院，直截了當地請公公聽我的禱告﹕「我，金啟成願意接受主耶穌成為我個人的救主，赦免我一切的罪。奉主耶穌基督的名禱告。」之後我對他說﹕「爸爸，如果你願意，就說阿們。」康仁聽見他說﹕「我願意接受主耶穌做我的救主，我願意，阿們。我願意，阿們。」在電話裏，我為公公唱了兩遍約翰福音三章十六節後，沒有遺憾，只是不捨地掛上電話。
還記得一開頭的那首歌嗎？歌的結尾是這樣唱的﹕ 離別是再見的開始，離別是再見的開始。
後記 金康仁
「當信主耶穌，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」。（使徒行傳十六31） 在過去二十一個寒暑，雖然不是每天，但也幾乎是天天，我將父母親放在每晚的禱告中，求神賜恩典於他們，帶領他們信主。雖然有時，不，應該說是經常，這個禱告如晚點名一般，已成例行公事。但是這有口無心的禱告，竟然蒙神憐憫垂聽。
當我穿戴神所賜的全副軍裝，帶著教會眾弟兄姐妹的禱告與祝福，踏上回台探望生命垂危的父親之途。那時的我心志滿滿，篤定相信必能完成此行的任務。然而事與願違，日暮西山的父親雖然日益枯槁，但仍心中剛硬地敷衍我。每天藉著替他按摩的機會，我一邊唱詩歌，一邊傳講福音。但是言者諄諄，聽者藐藐。
不知是累了，還是時差，也許是小信…，十天下來，我滿懷的熱誠開始消沉。我安慰自己說﹕等過了聖誕節再回來傳福音。但神是信實的，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的。返美的那天其實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，神卻一一解決，使我有空留在醫院陪父親。淑滿在禱告兩個小時之後，打電話到醫院給父親。他剛好小憩初醒，神智清楚。淑滿照著手上的決志單張，一字一句地唸給父親聽，並且告訴他，如果接受就說「阿們」。父親竟然一一同意，連連「阿們」。最後更自己說出「願意接受耶穌做為一生的救主」。我摟著父親讚美神，對著電話那頭的淑滿說﹕「爺爺信主了！爺爺信主了！」
回來美國後，父親病情惡化。主答應了父親長痛不如短痛的心願，第三天就接他回天家，息了他在世的勞苦。
我感念神的恩典，也感謝弟兄姐妹為我們的禱告，更對神的作為感到希奇。我累了，祂不累；我氣餒了，祂不氣餒。祂所成就的，遠超過我們所求所想﹕祂感動雙親，使他們都得救。更讓我和淑滿同做榮耀的工人，收割那熟透的莊稼。現在我明白了，原來「當信主耶穌，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」是個奧秘的應許，也是個活的應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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